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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之島 MUSEU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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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文

自然本色色:生態藝術策展中的性史書寫
自然本色色:生態藝術策展中的性史書寫
作者:楊育睿(英國約克大學藝術史學系博士) 關於那些加諸在所謂常態、性傾向的想法,我們能否不再以西方中心的思維動機去感受,而以其他方式,特別是超越人性的方式去思考? ― 海斯勒,「性生態學」特展 挪威特隆赫姆美術館(Kunsthall Trondheim)於2021年至2022年間推出了「性生態學」(Sex Ecologies)特展(止於2022/3/6),策展人為時任館長的史黛芬妮·海斯勒(Stefanie Hessler)。 海斯勒擅長將當代議題中各據一方的兩個核心領域——「性別」與「生態」,整合出全新的藝術研究與創作模式。「性生態學」不僅僅是一個展覽,該計畫包含了與瑞典林雪坪大學(Linköping University)的環境人文研究中心The Seed Box的合作研究,並集結、出版了多位環境與性別研究者、文化理論家,以及藝術家的書寫與訪談。展示的策畫,則是以海斯勒帶領的研究團隊與九位藝術家為主軸,採用跨領域研究、共同閱讀與研討文本、集體製作的工作模式形成展示論述。   無框的酷兒材料:「性生態學」特展論述 在策展研究過程中,策展團隊討論了「異性戀本位的性別價值在環境危機中扮演的角色」,以及歐洲啟蒙主義觀點如何支配用以判斷、區分自然界中所謂的「正常」與「異常」。這種「酷兒生態策展」,作為博物館的實踐方法,不單是體現生態環境中的性別題材,其核心更是透過質問各種有關性與性別、種族與物種等分類架構的合理性,思考以部分人類為中心的全球宰制,並拒絕將萬物的複雜網絡簡化為人與供人取用的自然資源的二元對立觀。換言之,這種去中心觀拒絕視人類為所謂的「萬物之靈」,並追溯種種我們習以為常對於國族、物種與認同的分類框架,是如何在特定目的下被刻意地發明。 然而,「酷兒策展」(queer curatorship)不可避免地與傳統博物館被視為傳遞知識的機構性質干擾。博物館善用明確的知識分類框架來定義文化對象,這種傾向在描述非二元對立的認同觀,以及不易以特定認識框架與分類來界定的酷兒材料時,往往遭遇到困難,或者低估了詮釋對象的複雜性。性別研究學家珍妮弗·泰布爾奇(Jennifer Tyburczy)提及,酷兒策展必須透過反思本位型態的論述,解構已被機構化、常態化的知識規範來達成。因此,對於高度仰賴物件秩序的博物館方法而言,「酷兒策展」是一個無止境的反身性思考知識權力實踐、挑戰既有論述框架的辯證場域。 「性生態學」特展挑戰的知識框架圍繞在「性」的功能論在自然界中的實際樣態。傅柯在《性史》中分析,西方現代社會中對於性的治理是建立在繁衍所帶來的經濟價值上。而現代科學知識、婚姻制度與宗教道德,皆為此以「生殖」為性的最終目的之異性戀霸權提供了依據。而其他性的樣態,則被歸類於「違反自然定律」。後達爾文主義研究者則指出「自然現象」的不可預測性其實才是常態,因為「看似無用、無效,或是有破壞性的事件和過程,是讓整個系統功能正常組成的一部分」。同性戀與其他酷兒樣態所構成的多樣性,事實上為生態空間提供了混成的性活動,來確保由無限可能性所構成的演化規律與生存機制。 自然允許,文明禁止?從科博館「百年好合:當代婚姻之旅」看婚姻多樣性   性≠生殖:挑戰二元對立性別觀 在「酷兒生態策展」的初衷下,「性生態學」特展挑戰了被特定的科學分類觀扁平化的「性即生殖」的演化迷思,重新思考「同性性行為」或「無關生育的性」是如何在天擇的自然演化過程中被保留下來。例如,參展藝術家安德熙·喬丹(Ann Duk Hee Jordan)以水生動物的性活動為主題,結合雕塑、裝置及錄像,打造了五光十色的水底情境。喬丹將微觀的生物活動轉換為繽紛的感官刺激,詮釋生態界中普遍存在的「過渡」狀態的性。在此微觀的世界中,性的功能極其複雜,且不一定與生殖或者繁衍後代有關;即使有關,二元對立的性別觀也不是萬物準則。 安德熙·喬丹,2021〈蟲:陸生、夢幻與濕〉局部。(©Photo: Daniel Vincent Hansen)/ Anne Duk Hee Jordan: The Worm - Terrestrial, Fantastic and Wet (2021), detail. Multimedia installation with sculptures, black light, video 12’51” (in collaboration with Pauline Doutreluingne). Dimensions variable, site-specific. Part of the group exhibition Sex Ecologies at Kunsthall Trondheim, Norway. Commissioned by Urania Berlin e.V, Kunsthall Trondheim and The Seed Box. Courtesy the artist. Photo: Daniel Vincent Hansen.   被人類支配的「自然」 非二元視野豐富了超越性別邊界的可能性,以思考男性 / 女性,或者異性戀 / 同性戀等二元觀對身體的支配。安娜·契(Anna Tje)的作品即是透過植物的生產與全球性的供給,探討殖民文化中的性與身體。契在展示空間中打造一個鼓勵多元對話的場域。紫色的沙發椅組合是以非洲梨被剝開的形象設計的,隱喻著有色人種在歐洲社會中的文化錯置。鄰近的唱盤播放著藝術家書寫的詩〈非洲梨的愛好者〉(Safou Lover):   我剝開我的皮膚 被那些無法接受的慾望絆倒 我吃下同我一樣漂移遷徙的同伴 吞下這創傷與境遇 深信著我的果實,那被分離的味覺 終將消化它自己,將罪惡感從自我中洗去 …… 安娜·契,2021,〈超新星水果:很高興你選擇了我〉局部。(©Photo: Daniel Vincent Hansen)/ Anna Tje: Supernova Fruits, I’m So Glad You Chose Me (2021), detail. Multimedia installation with ceramics, vinyl player, 45rpm vinyl record, sound: side A 4’9”, side B 4, video, seating device. Dimensions variable. Part of the group exhibition Sex Ecologies at Kunsthall Trondheim, Norway. Courtesy the artist. Commissioned by Kunsthall Trondheim and The Seed Box. Photo: Daniel Vincent Hansen.   對非裔的契而言,非洲梨是日常飲食文化的一部分,而在歐洲的市場,這種水果卻以「異國情調」的形象被消費。非洲梨同時也被稱為「未來的水果」 ― 西方眼中的非主流、替代的營養來源。藝術家從中體認到在全球化、新自由主義市場中被商品化與客體化的性與身體,以及環境正義在當代移民社會去殖民化過程中的重要性。 安娜·契,2021,〈超新星水果:很高興你選擇了我〉。(©Photo: Daniel Vincent Hansen)/ Anna Tje: Supernova Fruits, I'm So Glad You Chose Me (2021). Multimedia installation with ceramics, vinyl player, 45rpm vinyl record, sound: side A 4’9”, side B 4, video, seating device. Dimensions variable. Part of the group exhibition Sex Ecologies at Kunsthall Trondheim, Norway. Courtesy the artist. Commissioned by Kunsthall Trondheim and The Seed Box. Photo: Daniel Vincent Hansen.   同樣地,范加(Jes Fan)關心人類經濟活動如何支配自然界中的性與生產,在展覽中,其作品以珍珠貝產業為探討的對象,透過生物的身體轉換、合成物質的「跨物質性」(cros-corporeality)作為生殖的隱喻。珍珠的生成,是透過異物介入與生物修補傷口的機制所促成。人工養殖的母貝所經歷的痛苦是建立在人類的需求之下,這種生產是經濟性的,而非純粹的自然生存機制。而珍珠貝僅是眾多供應人類消費需求的養殖動物中的冰山一角。范加在此揭示了物種主義的現實,即,我們由人類的需求出發所主張的「自然」往往充滿矛盾而「非」自然。事實上,人類活動定義了眾多生物的存在目的,且僅是人類中心、單一思維的功能論,理所當然地將其他物種視為剝削與支配的對象。 挪威特隆赫姆美術館「性生態學」聯展裝置現場。圖為藝術家范加與瑪格麗特·佩特森(Margrethe Pettersen)合作作品。(©Photo: Daniel Vincent Hansen)/ Installation view of the group exhibition Sex Ecologies at Kunsthall Trondheim, Norway. The image shows work by artists Jes Fan and Margrethe Pettersen. Commissioned by Kunsthall Trondheim and The Seed Box. Photo: Daniel Vincent Hansen. 范加,2021,〈珍珠的母親〉。彩色輸出、緞面,76.2 x 127 公分。(©Photo: Daniel Vincent Hansen)/ Jes Fan: Mother of Pearl 方 (2021). Color print on satin. 76,2 x 127 cm. Part of the group exhibition Sex Ecologies at Kunsthall Trondheim, Norway. Commissioned by Kunsthall Trondheim and The Seed Box.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Empty Gallery. Photo: Daniel Vincent Hansen.   又,我們能否透過藝術作品看見那不被遺棄、不被浪漫化的自然,重新想像去殖民實踐與非物種主義的關係? ― 海斯勒,「性生態學」特展   一種與霸權對壘的方式——酷兒策展學 透過性別與性的討論,「性生態學」特展重新界定了人與人、人與其他物種,以及人與生態環境的相依相生,與其相應而來的權力與支配關係。自然的概念不再是人與文化的對立面,那個可預測、永遠穩定不變的原理法則。它提供了一個與人類文化複雜性相應的領域——同樣多元、充滿變化與可能性的田野。這樣的自然以酷兒的面貌存在,在博物館的實踐中形成新的思辨關係。如先前所言地,「酷兒策展」是一個無止境的反身性場域。它的目的不在於建構知識本身,而在於反思論述框架形成的過程及其合理性,從中習得能動性,以抵抗普遍存在於知識與文化中各種型態的霸權。   執行編輯:葉家妤
2023/02/14
正視讓人不安的歷史: 倫敦衛爾康博物館關閉「藥師(the Medicine Man)」常設展
正視讓人不安的歷史: 倫敦衛爾康博物館關閉「藥師(the Medicine Man)」常設展
作者:王欣翮(倫敦大學亞非學院藝術史與考古學系碩士) 衛爾康博物館(Wellcome Collection)在2022年11月25日於推特宣布,基於館方政策與回應當代潮流,將關閉其常設展「藥師 (the Medicine Man)」。 這座位於英國與歐陸交通要道國王十字車站附近的場館,奠基於美國醫藥大亨、慈善家與收藏家亨利.衛爾康爵士(Sir Henry Wellcome, 1853-1936)的遺產。透過製藥致富的衛爾康爵士,生前藉由拍賣與交易商持續擴展收藏;而在他逝世後成立的衛爾康信託(Wellcome Trust),依照其遺囑「促進醫學和科學研究進步,改善人們生活」託管遺產,訂定以醫療為核心持續發展〔註1〕,並在1970年代開始與倫敦科學博物館 (Science Museum) 長期合作,更於2007年改裝衛爾康爵士生前居所,成為如今我們所見的衛爾康博物館。至今該館免費對大眾開放,持續透過出版、展覽、收藏、教育推廣與數位傳播等多重方式,持續帶領人們深入思考科學、醫學、生活與藝術之間的連結。 重構與大自然的共生模式:倫敦威康收藏機構特展「有根的眾生」 *此篇文章為2022年7月4日刊登,同為討論Wellcome Collection的展覽,當時將該館舍中譯「威康收藏機構」,本篇文章則參考多方藝文平台將其譯為「衛爾康博物館」。 「藥師」常設展仍有傳統珍奇櫃展示方式的意味。(Credit: Medicine Man gallery. 2019. Stephen Pocock. Wellcome Collection. London.)   目前衛爾康收藏大多以醫學或民族誌為主,其中也不乏達爾文的骷髏手杖、拿破崙的牙刷等名人遺產。而位於二樓的常設展「藥師」自2007年開館即存在,以衛爾康爵士為核心呈現其收藏,包含不同時空人們的解剖模型、醫療用具或性愛玩具等。但其中也飽含人類遺骸與殖民等引發爭議的展品,包含一幅由Harold Copping繪製非洲人跪在白人傳教士前的畫作《A Medical Missionary Attending to a Sick African》(1916)。其展陳方式更是瀰漫獵奇氛圍,當觀者遊走其中彷彿在觀看舊時代的珍奇櫃,往往和其他展覽的風格大相逕庭。 達爾文的骷髏手杖。(Credit: Whalebone walking stick, owned by Charles Darwin, England, 1839-1881. Science Museum, London. Attribution 4.0 International. CC BY 4.0) Harold Copping 於1916 年的畫作 “A medical missionary attending to a sick African.”( Credit: Wellcome Collection. Attribution 4.0 International. CC BY 4.0)   閉展是文化破壞,還是反思歧視? 衛爾康博物館於推特宣布關閉常設展時,在社群與媒體引起一陣騷動。 根據館方最初聲明,即便衛爾康爵士是因為對世界各地的醫療與科學發展之好奇而發展收藏,但就結果來說,仍舊異化和剝削了非主流人士;即便館方曾試圖透過與藝術家的合作反思其收藏,但由於展覽本身便是延續著一個基於種族歧視、性別歧視與健全主義的理論和語言所建構的醫學史,使得如今常設展僅是呈現一個充滿特權的富人故事,卻持續忽視長期被邊緣化的敘事。館方強調,雖然他們無法改變過去,但希望透過與公眾共同努力,去創造一個新的未來,為那些被迫噤聲、抹去與忽視的人們發聲。 對此,支持者欣賞博物館的開放與透明,以及其回應社會變遷所做的努力,但也有人質疑,由於館方並未說明關閉後的規劃,在此刻突如其來的關閉究竟是為了什麼?甚至也有人認為這是否為一種文化破壞(cultural vandalism),或對歷史的抹滅。 這迫使衛爾康博物館在2022年11月28日進一步在官網說明,表示該館本來就定期會檢視其空間與展覽,常設展的關閉是多年研究與反思的結果。而更因為「藥師」開展至今時空背景已經截然不同,該展忽視個別物件本身脈絡的策展方式顯然已經不合時宜。 殖民建築中的平權故事?澳洲舊財政部大樓博物館歷史展示   館方的改變有跡可循 衛爾康博物館的轉變並非一蹴而就,2017年館方便曾策劃「阿育吠陀男人:遇見印度醫學(Ayurvedic Man: Encounters with Indian Medicine)」特展,不僅探討其南亞收藏,也回顧曾受衛爾康之託四處收藏東亞醫藥史,卻又被遺忘的印度裔助手——Paira Mall。 「阿育吠陀男人:遇見印度醫學」展中展件之一——18世紀尼泊爾人體解剝圖。(Credit: Wellcome Collection. Attribution-NonCommercial 4.0 International. CC BY-NC 4.0)   館方在2018年6月亦承認目前收藏的五百多具人類遺骸之敏感和特殊性,必須以不同的標準看待。而他們即便基於人類遺骸有其教育與公眾價值持續添置與展示,但也制定其收藏與展示準則,強調其行為皆遵守法律〔註2〕。 邊沁遺體搬新家—人體展示的禁忌與倫理   現任館長Melanie Keen於2019年上任後,更承諾將面對並處理具爭議的藏品,無論收藏的本身、來源與敘事方式都必須納入日後考量。在2021年6月,衛爾康博物館於官網發表聲明,坦承除了目前的收藏分類和展示有問題外,他們也必須面對衛爾康爵士的財富是奠定在帝國主義的剝削下,許多收藏以當今的視角審視具有來源疑慮,更因為長期以歐洲中心發展,導致許多弱勢族群被噤聲甚至忽視。當時館方便宣布不僅將通盤研究收藏,也會將其透明化;更期待與學者、藝術家、大眾等社群合作,去正視和回應令人不安的歷史,防止未來重蹈覆徹。 彼時,牛津大學皮特·里弗斯博物館 (Pitt Rivers Museum)現任館長Dan Hink曾受衛爾康博物館所託,以文字進行「干預」,他在展件之一的「哲學家Jermey Bentham皮膚碎片」展牌上,直接表明重寫藏品來源、敘事等說明文字顯然是不夠的。他強調是時候以更積極的方式,去面對並拆除衛爾康爵士收藏中的人類遺骸,恆久盤旋的殖民主義問題。 荷蘭熱帶博物館解殖路上的探索:常設展與「治癒之力」特展的對照   閉展,實踐去殖民的目標 顯然無論透明化與對話等行動對衛爾康博物館來說皆無法完成其目標,使得必須以關閉常設展作為終極手段。 目前館方也在常設展關閉的展廳前面,委託肯亞裔英國及藝術家Grace Ndiritu製作「療癒之庭(The Healing Pavilion)」一展,持續挖掘機構收藏中的殖民歷史。衛爾康博物館是否能成功邁向下一步,持續地完成該館的使命,鑑於今年(2023)將會是其理事會定期回顧調整政策的一年,其發展仍有待關注。 「療癒之庭」展覽特意將兩幅暗喻歐洲博物館,過去以不堪的方式蒐藏異文化物件的照片面對面擺放。(Credit: Wellcome Collection. Attribution 4.0 International. CC BY 4.0)   衛爾康博物館並不是一個大型館舍,在其資源與人力相對有限的情況下,仍時不時交出精妙的特展,無論是獨特的視點切入問題,或者能以深入淺出不失生動的方式策劃一個結合科學與藝術的展覽,並同時映照著我們當代生活的問題。然而與這樣品質特展並陳的常設展,無論陳設或策展方式卻保持著殖民者的姿態,筆者認為遊走其中總似帶著窺探意味在,心裡不免還是略顯不安。雖然困惑館方為何選擇在尚未有替代的新規劃出來便赫然終止既有常設展,但對於館方在意識到常設展已不合時宜後,先透過諸般嘗試,最後得到必須關閉展覽的過程,依舊保持著正面的態度。至於未來常設展理應是要與收藏結合,是否需要反思收藏中的殖民與少數族群剝削等問題,或是能以不同角度梳理各時代的醫療科學,端看館方未來的走向才知曉。   執行編輯:葉家妤 註釋: 註釋1:也因此,衛爾康爵士收藏中與醫療不相干的數十萬件物品便在其逝世後被拍賣或捐贈。參考自:Wellcome Collection. “Collection Development Policy 2018-2023” 註釋2:衛爾康博物館參考英國政府在2005年所發佈的“Guidance for the Care of Human Remains in Museums”和2004年發布的”Human Tissue Act 2004"制定準則。其中對於人類遺骸的定義為人體或人體部位,無論骨骼、牙齒、器官、皮膚還是胚胎,但頭髮和指甲不包含在內。參考自:Wellcome Collection “Care of Human Remains Policy”
2023/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