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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文

從戲台前走到戲台後—台北偶戲館〈小小偶大世界〉常設展新面貌
從戲台前走到戲台後—台北偶戲館〈小小偶大世界〉常設展新面貌
  作者/攝影:劉庭妤(自由作者) 歷經一年半的的籌備規劃與整修,台北偶戲館常設展空間煥然一新,除了更符合兒童的參觀需求外,更新後的主視覺、展覽腳本及互動裝置等,皆顯示策展團隊對於偶戲教育的當代論述及思考。新展區分為「歷史」、「變化」、「共創」、「消逝」與「未來」五大區,展覽開頭「什麼是偶?」的引導提問後,接著是「歷史」區域的展示,當中的展示特色及價值相當值得細細探索。   「什麼是偶?」從遊戲中思考偶的意義 「什麼是偶?」歷經一年半載籌備、更新的台北偶戲館常設展〈小小偶大世界〉開頭即以廣大的哲學命題破題。牆面文字追溯古埃及陵墓中的陪葬偶、墨西哥古文明儀式用的黏土人偶,以及身長190公分的山東省萊希大木偶等各種不同地區、不同用途的偶,搭配注音展板、配合兒童高度的藏寶箱與展品,以及互動語音地圖,將「偶」背後指涉的族群生死觀、日常生活的再現,或者僅是兒童獨自戲玩的兩掌及影子,全納入探討的面向,從形而上的懸問出發,讓孩子從玩樂中思考什麼是偶。 只要將旗子置入代表不同國籍的底座內,地圖即能指示出相對應的位置,並播放該區域特有的偶戲文化與故事。此外,策展時特別考量到未來展區變動的可能,錄音檔及底座可移動更新。(劉庭妤 攝影)   除了耐人尋味的展覽開頭之外,展覽空間、腳本內容也有很大的變動。相較起舊展,更新後的常設展更加重視偶戲背後無形文化資產的呈現,亦加入其他國家偶戲的角色介紹、戲劇故事內容,甚至在展區的最後,還有製作偶的空間剖面探索空間,讓孩童明白一個偶的誕生必須在裁縫師、雕刻師、表演者之間反覆來回,才能成就偶及一場精彩的偶戲。事實上,偶戲舞台後的風景,是構成偶戲的重要文化財,此次常設展空間的整修,便是透過空間的改造,將台灣偶戲教育中時常被忽略的環節,納入觀眾的認知中。觀眾在參觀展覽的途中,透過戲偶有形/無形的文化符碼,逐步認識台灣戲偶的特色、歷史演變,進而調整其意識形態、產生認同,透過展場空間形成自我身分。因而,新展區的改變不僅是空間的刮除重寫,更是觀眾身分的改寫與再造,文字展覽腳本的修正、或者音響、視覺、設備等更新與改善,皆是策展團隊有意識建構身分空間的行為。 更新後的「歷史」展區,以館內鎮館之寶彩樓為界線,右邊展示布袋戲的前場,可理解不同戲偶及其發展史;左邊展示布袋戲的後場,包含戲台、音樂、布袋戲偶的製作、造型等。(劉庭妤 攝影)   「一擔籠」拎起戲偶的微型世界 台灣偶戲分三大類:布袋戲、魁儡戲、皮影戲,「歷史」展區主要說明台灣布袋戲的發展,觀眾可將陳錫煌老師親自參與設計的彩樓當作分水嶺,簡易區分出前場及後場。前場簡述台灣布袋戲的發展史,從較小的傳統木偶、日治時期日本風格的戲偶、民國時期反共抗俄戲偶,一直到跳脫傳統框架的金光布袋戲,影視時期的布袋戲隨著政治環境的變遷,改變其戲劇內容、服裝、口白,觀眾能從具象的戲偶物件看見時代的變化,如時空切片。 透過不同時期戲偶的展示,講述台灣布袋戲發展史,理解布袋戲在台灣落地生根後的發展與變化。(劉庭妤 攝影)   舉例而言,「一擔籠」展示櫃中,即透過有趣的陳列手法,彷彿為觀眾揭示一面景象奇觀。一擔籠為早期布袋戲獨有的表演文化,師傅只需一根扁擔,就能將戲台、表演戲偶通通扛在肩上,拎起微型世界,隨地轉移演出。它的演出型態沒有當代影視布袋戲細緻的分工,也沒有絢爛的燈光及舞台效果,演出全依賴表演者個人的技藝與口白、對人世百態的閱歷與觀察,充滿個人風采和魅力。此外,當時的偶也與現今不同,觀者能從偶的外貌,明確知道角色性格,如笑口常開的老好人白闊、重感情義理的紅關、三姑六婆的老旦等,透過可察覺的戲偶表象,勾勒搬演出對世間的模仿,直接又有力。 一擔籠展示櫥窗,早期表演者只需一根扁擔,即能將舞台、戲偶全扛在肩上,至不同地點演出。(劉庭妤 攝影)   一擔籠展區,利用整齊排列的木板架,將一尊尊不同角色的偶,一次呈現在觀眾眼前。戲偶不再是擠挨在扁擔中的道具,也脫除表演的功能,從鄉土草根的傳統空間搬移至博物館空間的陳列架上,整齊歸納地擺放,讓觀眾能更細緻、更近距離地觀看、檢視這些戲偶。不管是武甲上充滿斑斕刺繡的武旦、著重臉部趣味及效果的笑生,或者看來有著老年沉穩滄桑氣質的白毛老旦,偶面部雕刻的細節、服裝符號的含義,都在這種檔案化下的觀者凝視中相對被凸顯,它們不再活靈活現翻飛於戲台,而是立處於一種雋永的停格。   「職人小檔案」揭開戲台後場的深邃技藝 彩樓的左半部,展覽敘事鏡頭向內一轉,來到了戲台的後場,也是此次常設展腳本更新後令人眼睛一亮之處。除了介紹戲台後場、音樂等有形之物外,一齣戲劇背後的無形文化,是時常被忽略的重要資產。更新後的展覽腳本,放入許多職人技師的故事,例如戲偶雕刻師許協榮老師的故事,許協榮早期以雕刻佛像為主,後來才轉而製作戲偶,他的創作歷程反映了布袋戲偶的發展史,是從早期宗教雕像轉化而來。許協榮非科班出身,沒有受過正統的美術教育,但其製作出來的偶,精緻及複雜程度高得驚人,令人訝異於他超越時代的技藝與精神。事實上,偶的製作並不只仰賴作工繁複的技術,更展露出製作者對人類形貌的觀察、思考,製作者必須考量到舞台效果、觀眾視線,以及操偶時的技術細節,才能創作出兼具外表與實用性的戲偶。 戲偶雕刻展示區域,展示了戲偶製作的簡易流程,以及製作者許協榮、許金棒的職人小檔案,讓觀眾理解戲偶背後的無形文化資產。(劉庭妤 攝影)   展區展示了戲偶的製作過程,透過實體物件、照片說明「選木材、粗劈成型」、「雕刻粗胚定五形」、「細坯裱紙」、「補土細修輪廓」、「上彩繪臉譜植鬚」的大致流程,譜寫出一條簡明的時間軸線,讓觀者理解製作者從選材、雕刻到上色,所有的細節都必須親自顧及。展區後頭還另外介紹了戲偶的造型、後場音樂、繪景,並搭配相關的職人小檔案,讓觀眾看見「三分前場,七分後場」的深邃技藝。 卡爾維諾在《收藏沙子的人》一書中提及:「每一個人都是人加物,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在他身上能認出許多物,認出物被賦予的人性,而人也以自身體現了物之形。」〈小小偶大世界〉常設展除了展現可見的偶形之外,還試圖將背後無形的人性痕跡、文化資產勾勒出來,正如卡爾維諾提到的物與人,相互依賴彼此而生,在戲裡與戲外,從鄉鎮街道、戲劇舞台,再到影視媒介、博物館空間,都盡力地向觀賞者展現世界的表象與其本質。
2021/04/07
遊走時光廊道—九份昇平戲院的空間玩轉實驗
遊走時光廊道—九份昇平戲院的空間玩轉實驗
作者:許正賢(前新北市立黃金博物館營運推廣組專案助理 / 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藝術管理與文化政策研究所博士生) 你對昇平戲院的印象是什麼呢?是戲劇演出的劇場?還是文化展示的空間?筆者因緣際會下參與2020年文化部影視音計畫,試圖在昇平戲院的既有空間中,以創新展演與在地文化產生連結。   見證九份的興衰,昇平戲院的前世今生 了解昇平戲院的新展演計畫前,有必要先了解戲院的歷史,這關係到世界遺產和文化資產的發展趨勢。1972年世界遺產公約問世,當時各國的文化保存大都採取由上而下的推動方式,期待以歷史性文化建築物的形式保存列管,因此其所有權人與管理人大多為國家、寺廟、教堂或單一家族。直到1992年後,文化景觀及文化路徑於國際產生風潮,「居民參與」成為文資申請的關鍵要件,昇平戲院在此時代潮流的推進下,逐漸成為在地力量主導文化平台的重要角色。 追溯至日治時期,表演團體並非固定在單一場所表演,而是採遊牧方式,在全台各地演出。隨著市場需求增加,表演規模也漸趨成熟,適逢九份地主設立了「株式會社雲泉商會」,以私人企業經營方式,十人持股共同集資一萬一千元,建造了戲劇與電影放映的混合式戲院,命名為「昇平座」。1931年完工後,取得台北州申請劇場建設許可。當時的昇平劇院,為二層樓的建築設計,一樓為磚造、二樓以木造為主,總共可容納543名觀眾。 今日的昇平戲院外觀,門口保留售票窗,有新北最老戲院封號。(田偲妤 攝影)   回顧昇平戲院的歷史極為坎坷。日治時期結束後更名為「昇平戲院」,1950到1960年代為戲院興盛時期,然而好景不長,隨著金礦業沒落、人口流失,戲院也跟著進入衰退期,加上當時的政策不利於金礦投資,許多公司陸續結束營業。幸好1970年代製片工業成熟,昇平戲院轉型為電影院,暫時度過這次危機。但1980年代以後,電視機與錄影帶的普及讓戲院的經營再次面臨挑戰,爾後隨著新媒體的崛起、入不敷出的虧損,加速其結束營運。當時昇平戲院的建築產權為吳滄富先生所有,營運結束後,他將產權轉賣給建築師李祖原先生。 獲得產權的李建築師預計將昇平戲院拆除,消息一出,在地人士開始騷動,最後由當時的台北縣觀光局長說服建築師,取得戲院的所有權,於2009年將昇平戲院規劃為九份老街文化設施,2010年核定為紀念性建築,並提出「昇平戲院暨周邊空間場景營造計畫」以進行建築修護。升格為新北市之後,昇平戲院由文化局轉交新北市立黃金博物館經營管理,開啟了昇平戲院經營方向的新篇章。   老戲院的新生!結合博物館功能的展演空間 文化空間以城市美學為構想,結合九份特殊的地理環境,隨著都市更新與博物館政策的發展,2010至2020年間,黃金博物館將昇平戲院定位為文化展演空間,藉由地方文化館計畫「2019礦山故事的發掘與記錄」,深度訪談及拍攝九份在地人士,並在昇平戲院播放地方人物故事,另也提供參與式預算計畫,讓在地人對於地方空間應用自主提案,逐漸產生屬於地方的經營共識。如今遊客可在老戲院觀賞懷舊國片和自製紀錄片,戲院內也展示古董級炭精棒電影放映機、電影宣傳三輪車和電影相關物件,牆上掛滿經典電影海報,角落還保有早期的售票窗、雜貨店等設施。踏進昇平戲院的瞬間,彷彿時光倒轉,回到戲院興盛時期。 雜貨店復刻場景(許正賢 攝影)   2020年文化部影視音計畫讓昇平戲院的局部硬體得以再度修復翻新。展櫃中的立面展示與藏品說明能讓觀眾清楚了解物件所要表達的內容,這些物件主要由在地文史學家賴志賢提供,設計理念期望將昇平相關的物件以集合方式呈現。由於昇平戲院所處環境較為潮濕,透過該計畫將原常設展版重新翻新,再搭配本次特展主視覺,同時提供中英文導覽,將昇平戲院的簡介、歷史脈絡及當時照片放入展覽中,讓觀眾透過這些元素與媒材認識昇平戲院。 戲院人生展示櫃,展出經典電影周邊產品,並於左下角提供中英解說。(許正賢 攝影)   看劇、看展、看人,人人都能參與的開放劇場 在後疫情時代中,昇平戲院透過特展將原本封閉的二樓空間轉為展演空間,讓觀眾從「點」的昇平脈絡,走進「面」的全台老戲院歷史脈絡。新特展主題為「座‧無虛席—昇平戲院X臺灣老戲院特展」,以年軸方式介紹全台老戲院的四個轉變時期,觀眾可以親手操作手搖機,透過AR技術穿越時空,進入昇平戲院過去發生的8個小故事。最後一區將全台老戲院以GIS呈現於展板中,觀眾可透過互動裝置了解10間個具特色的老戲院。 二樓特展「座・無虛席—昇平戲院X臺灣老戲院特展」(田偲妤 攝影) 你可以親手操作手搖機,透過AR技術穿越時空,進入昇平戲院過去發生的8個故事。(田偲妤 攝影)   本次特展期待讓觀眾從當前紛亂的時局,回到過去的的社會時序,透過展覽保留整體歷史脈絡,策展理念主要源自2019年文資學者的老戲院調查報告,提出兩種展覽規劃建議,並接受在地人意見,保留二樓看台空間,以既有空間規畫特展,讓看台區難以看到的死角,透過手搖機以虛擬影像呈現。同時,下方座位的觀眾在看完電影後,可以往上觀賞看台上與展覽互動的觀眾,此時觀眾變成主角,重現戲院空間觀看與被看的角色互換概念。 你可以在二樓看台區拍照打卡,欣賞老戲院的每個角落細節。(田偲妤 攝影)   昇平戲院的內在精神在於,成為一個人人都能參與的社區開放劇場,不只觀賞功能更包含參與過程,各方人士投入老戲院調查報告、展示設計、歌舞昇平展演、礦山紀錄片播放等活動,讓昇平戲院轉化為兼具精神與實踐的社區文化空間,乘載著每一刻的喜怒哀樂,持續陪伴黃金山城迎向下一個黃金年代。 參考資料: 徐亞湘(2012)。昇平戲院歷史研究調查計畫期末報告書。新北市立黃金博物館。 王維周(2018)。居民對話在世界遺產登錄及保存管理執行的幾個模式。世界遺產保存與居民對話研討會論文集。 許勝發(2019)。新北市黃金博物館「尋找老戲院身影」展示前置規畫結案報告。新北市立黃金博物館。
2021/0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