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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之島 MUSEU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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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文

Object Days –1945年以降,猶太族群在德遷徒與生活的物件蒐集計畫
Object Days –1945年以降,猶太族群在德遷徒與生活的物件蒐集計畫
作者:Alina Gromova, Tamar Lewinsky, Theresia Ziehe (柏林猶太博物館) 柏林猶太博物館於2016年開始推動一項名為 Object Days (物件日) 的計畫,計畫目標是將移居德國的猶太裔社群相關的當代物件納入館藏,這些物件的主人來自前蘇聯、以色列、諸多東歐和中歐國家、與美洲等地。這項計畫行動肯認了博物館在社會與政治面所應承擔的角色與伴隨的責任。猶太裔移民是德國猶太社群不可忽視的一份子,他們的歷史與關於他們的物件不應繼續被埋沒,需要被看見。 為此,柏林猶太博物館邀請猶太裔移民來到他們平常便熟悉的地方:猶太裔社區組織、猶太裔教育中心、居民照護之家等。請他們帶來自己的日常用品,如衣物、玩具、工具、世俗與宗教儀式用物件,另外還有照片、信件、獎座、手工藝品等。計畫團隊懷抱好奇地傾聽這些物件的故事,並為每位物件主人/故事的主角拍攝與物件的合照。 隨著這項計畫將柏林猶太博物館的觸角往社群延伸,新的提問於焉而生:我們該蒐集哪些物件?根據誰的觀點?與誰蒐集?為誰蒐集?隨著蒐集工作的進行,計畫重點漸由向社群延伸與聯結等田野工作,轉為專注在博物館的任務角色上。無論是我們蒐集當代物件所採取的途徑,或是我們連結少數移民族群的方式,都是值得博物館省思討論的挑戰。   重新思考博物館館藏的傳統角色以及蒐集方式 ,讓故事發聲  柏林猶太博物館自創建以來,館藏便一直聚焦在個人敘事上,「用物件說故事」是我們的指導原則。我們藉由特別的個別品項,或是成批的各種物件、影像、藝術品、文件等,呈現德國猶太裔與在德猶太人的生活。但這些家族館藏多半來自十九世紀或二十世紀上半葉,它們記錄的是處於現代紀元起點的中產階級生活,以及關於迫害與移民出走的生命經歷。這些館藏或多或少都與柏林這個城市有所關連。 Object Days計畫令我們的館藏得以擴充,將二次大戰之後的物件與敘事,但凡能夠多面向呈現德國猶太人生活者,無論是社群組織之內或之外,無分區域,都納進來。我們鼓勵各種年齡層與教育背景的人參與這項計畫。Object Days作為一項參與式計畫,選擇將某些問題帶到前景,像是:參與者希望以什麼樣的敍事在展覽裡呈現他們的物件?在他們的生命故事脈絡裡,移民是如何被他們所定義?博物館與參與者之間的權力關係,如何影響過程?這些討論令物件與敘事間的關聯性變得更加透明。   透過博物館的作工,為社群賦權 自2016年11月以來,我們已分別在德國的五個城市,舉辦了七次Object Days活動。訪談了來自不同世代的八十二位民眾,拍攝了七十六幅人像照,並以攝影記錄的形式,蒐集了數百個的物件。計畫團隊到訪時,多半能事先得到當地籌辦單位提供的精確名單,且每位參與者都已安排好個別的訪談時段。 多數Object Days的參與者出生於前蘇聯,移民至德國已有超過二十五年的時間,儘管這些來自前蘇聯的猶太人占德國總猶太裔人口約莫百分之九十,他們的存在依舊被廣泛忽視。無論是在德國日常生活中或是德國猶太裔組織裡,他們都缺乏關鍵性代表,大眾對他們的生命故事與歷史亦無所悉。尤有甚者,他們的「猶太性」,經常由於曾遭蘇維埃政體粗暴剝奪掉宗教信仰,反令他們在德國受到「不夠猶太」的質疑。 每當Object Days活動進行前,我們皆事先從當地社群組織招募人手,協助我們進行訪談,如此可讓參與者在抵達現場時,先得到熟面孔的迎接。有些參與者只待了一小時左右,也有待上兩三小時者。有些人因為覺得自己的口說德語不夠理想,帶了用德文寫好的文件。但當他們意識到,無論是他們的移民過程或人生故事,只要是他們覺得有趣的,我們也同感興趣時,他們便會敞開心房,侃侃而談。許多參與者對於我們團隊也有人說俄文,且可以用俄語向他們進行訪談這點,感到非常驚訝。人們並未預期猶太博物館,這樣一個大型的德國文化機構,以如此充滿敬意的方式,對他們的人生經歷作反思。   柏林猶太博物館基地鳥瞰圖,之字形新建大樓為建築師Daniel Libeskind代表作 (攝/ Guenter Schneider, via Wikimedia Commons, CC BY 3.0)   新成果、新洞見、新覺知 隨著每次Object Days活動的進行,越多計畫成果進入到博物館展覽與論壇空間。有些照片與物件正於2018年11月開幕的近期特展中展出。亦有些物件即將被納入預計於2019年秋重新開幕的常設展中。Object Days的蒐集、聯繫、延伸過程,也成為我們舉辦的專家工作坊-「究竟是誰的博物館?博物館中的社會與政治關聯性」內容的一部分。 2018年夏天,我們接著在網路上推出了一系列Object Days活動拍下的人像照片,每位照片裡的主角皆與他們帶來的物件一同合照。我們在每個拍攝地點使用相似的背景,令其不引人注目,但又能顯示拍攝地的結構元素,以凸顯被拍攝者與物件。每幅人像照都附上取自訪談內容的簡短文字。 做為一個持續進行的計畫,Object Days促使我們不斷對採行的方法作批判性的檢視。在計畫進行的過程中,許多問題隨之浮現,例如:我們是否能將個別蒐集來的聲音,視為相關社群普遍性聲明的基礎?我們如何建構出理論與實踐之間的橋樑,並在處理蒐集來的物件上,發展出一套多面向的方法?博物館可以如何與參與者發生關聯?當代物件為何對博物館重要?Object Days計畫日後的發展,將顯示我們究竟是一間「超然中立」的博物館,亦或是認取我們的社會責任與政治使命,展現出我們本色的機構。   原文刊載於國際博物館協會蒐藏專業委員會 (COMCOL) 第33期之電子報 (2018.12) 首圖來源  
2019/07/24
設計人們愛去的博物館
設計人們愛去的博物館
作者:施承毅(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兼任助理教授/ 曉宇宙文創事業創辦人- 近十餘年,投入博物館規劃設計、展覽策劃、內容研發、敘事設計、人與空間感知研究,致力於從內容出發的博物館/展覽營造,為人們打造生動的展覽故事與親切的空間經驗。)  英國的數位、文化、媒體與體育部(DCMS)長期進行國民公共參與的調查,了解哪些人會去博物館、哪些人不去。發現各種人的屬性中,「階級」是一個顯著因素。也就是說,去博物館的人仍以較高的社會、經濟階級為主。這個已超過十年的長期統計提供博物館從業人員參考,以利於與人們有更多的互動。  早年觀眾研究專家Falk 和Dierking在其名著《博物館經驗》(Museum Experience)中,將個人背景、社會(和誰一起去參觀)與博物館環境與空間,列為影響觀眾經驗的重要因素;除了有形的建築、展覽營造,也重視各種使用者的參與,讓社群的活力加入。以下,將幾個案例歸整成空間、時間,以及人間三個角度,分別述說博物館如何吸引人們常來。    一、空間:能滿足人們生活需要 博物館建築一直是建築師追逐的夢想,是生涯「作品」的高峰,是城市地標,也是政治菁英在觀光與行銷上常援引的利器。然而,越來越多的博物館建築學者反思,若把建築僅當成眩目的大物件 (object) 設計是遠遠不夠的:視覺的壯麗與新穎的體驗固然很有價值,但有些案例中強勢的建築師意志,常凌駕在博物館功能與實踐之上;又或者熱潮過後成為人煙稀少的蚊子館。  人與空間的互動,不只是視覺與體驗,還需營造一個讓人想停留、心中覺得是個和自己有關係的「地方」。回到空間上,博物館或文化機構如何能成為平凡日常生活的一部份,持續吸引人們前來呢?  位於南台灣的國立臺灣文學館,在建築右翼設有一間兒童文學書房,吸引許多孩子與接送孩子的父母在傍晚時前來。也許因為空間舒適親切,加上大量童書繪本陪伴,博物館閱讀室成了另類育兒空間,是社區居民可就近取用之地(見圖一、二)。位於新店溪畔的寶藏巖國際藝術村,其獨特的聚落形成、抗議拆遷到藝術空間的生成過程,碰撞出成立藝文機構時的倫理面考量,現也成為市民遛狗、跑步、騎自行車、順路發現藝術,與觀眾混雜的景象(見圖三)。將博物室內外空間儘可能結合市民生活,編織進入日常生活中會經過的路徑,讓博物館週邊氛圍不再沈重,又能順道邀請人走進博物館,成為一個人們自然而然想去、構成生活經驗/記憶的地方。  國立臺灣文學館兒童文學書房,圓形凸出的空間吸引大小孩前去久待。攝影/ 施承毅,2014。 國立臺灣文學館兒童文學書房一角。攝影/ 施承毅,2014。 寶藏巖國際藝術村市民與觀眾觀察。攝影/ 施承毅,2015。 二、時間:在平行時空遊走  讓人願意走近博物館僅是第一步。博物館學者 Leslie Bedford (2001) 認為:博物館的核心事務應是:「說故事」(storytelling)。因人類有說故事的天性,透過敘說讓聽者神入其中,與博物館內容連結,還會反過來回想自己的經驗,學習就在自我與外在世界的雙向交流中慢慢發生。  博物館也是涵納大量故事的所在,常被喻稱為時光機。運用建築、館藏、策展,成為邂逅不同時代人類文明靈光的地方。但故事如何對人們產生深刻的意義?英國HRP(Historic Royal Palaces)與RCMG研究中心2012至2014年間合作的倫敦塔再詮釋計畫,提出一個動人的故事詮釋架構:將每個歷史地點、人物、物件、事件與故事結合在一起。例如據傳是亨利八世時期唯一記載在倫敦塔內被刑求的女性-詩人Anne Askew,曾在Cradle Tower中的拷問架上被刑求的一段暗黑歷史。該計畫也細心考察了觀眾在倫敦塔的不同地點,親近歷史事件時牽涉到的各種感官,如體驗監禁空間氛圍、觸摸過去的物件或建物細節、聆聽模擬聲音或口述等。以及最重要的,考慮觀眾在塔內不同地點的「情緒」反應,引導觀眾面對情緒的方式:不再渲染悲情、強調刑求的刻板印象或傷痛,而是藉著各種展示法,塑造體驗那不存在的歷史現場,理解被害者及加害者的動機、處境、心情與時空脈絡,培養真誠、同理這些複雜事件與情緒的態度,認識這段暗黑歷史。 連結倫敦塔中不同地點、人物、事件與故事。圖片出自該研究報告第28頁。 調查研究過程。圖片提供:Suzanne MacLeod, Copyright RCMG, School of Museum Studies, University of Leicester. 雖然這僅是行動性、實驗性的設計/詮釋研究,很多發現仍逐步引入HRP的展示架構中。但強調的是博物館/歷史空間不只是古老的房子,歷史也不再是無趣的背誦,而是能品味人性與生命抉擇的體驗場。因此,博物館能不斷充實故事,觀眾也能隨著個人成長與不同的故事相遇、淘洗各種意義,成為終身學習的場所。   三、人間:促進健康的機構  博物館除透過故事達成社會教育,現在也成為健康的促進者。所謂健康(Health and Wellbeing)是全世界關注的熱門議題,它不只是治療疾病痛苦與延長壽命,也是一種正向的自我感覺—能感到安全、有能力應對生活、感覺自己能與旁人、社區、以及周遭環境連結。  2014年RCMG研究中心完成Arts Council England委託的一個有趣研究計畫「身體、心智,與心靈:博物館如何影響健康」。長達一年的研究過程,先整理出英國對於公共健康的努力方向,例如:壽命延長、預防重於治療、解決抗生素濫用等。並連結博物館與當地社區健康需求,提出五大健康原則:「連結、給予、有能力關心、持續學習、保持活躍」。接著,博物館邀請人們一起,主要是老年人與長期因疾病待在醫院的青少年與孩童,以館藏物件為核心,進行多場活動與工作坊。透過關於身體、心智與心靈等三方面的問題討論,引導人們為「物品」說故事。以下是三層面的問題舉例:  * 關於身體層面的問題:館藏物品是怎麼製作的?它的物性、質感如何?   * 心智層面的問題:這物品的背景故事是?它提醒了你什麼事?   * 心靈層面的問題:這物品給你什麼感覺?它讓你驚豔嗎?對曾擁有它的前一個主人可能有什麼價值呢?  藉著這些面向與館藏互動,參與者得到新的經驗,逐步了解自己與他人的觀點。更進一步,有機會與其他人群會面,發現更多新想法,了解周遭的世界,促成有交流品質的互動。最後,針對參與活動的老人與青少年們以情緒量表評估,發現都有顯著的正面情緒提升 其中一場工作坊物件,讓參與者藉上述問題詮釋物件故事。圖片提供:Alexandra Woodall 左下角為參與者自我填寫的情緒量表 。圖片提供:Alexandra Woodall 結語:回到博物館 從空間的可親與滿足生活需要,時間與空間緊密結合的故事,到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的互動,空間、時間、人間這三者的相互交織下,博物館有機會擺脫沈重、高姿態、或刻意討好的印象,而能滿足人們日常生活中精神上的多樣需求,提供不同層面的趣味與深度。  未來,在意博物館發展的人也許不再抱怨觀眾怎麼不來、讓好的館藏內容乾等;更遠一點,或許可讓失速的、經濟政治走向兩極的社會,有個嶄新的博物館「應允之地」,一個人們樂於常來遊走而潛移默化的博物館樂園。   參考文獻: DCMS 統計資料。 MacLeod, S., Sandell, R., Dodd, J., Duncan, T., Jones, C., Gaffikin, A., (2014). Prisoners, Punishment and Torture: Developing new approaches to interpretation at the Tower of London.   Dodd, J. and Jones, C., (2014). Mind, body, spirit: How museums impact health and wellbeing. Research Center for Museums and Galleries (RCMG).   Bedford, L., 'Storytelling: the real work of museums', Curator, 44 (1), January, 2001, pp. 47-70.     ♦本篇專文將同步刊登在中華民國博物館學會國內外資訊
2019/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