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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之島 MUSEU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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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文

如何跨時空傳承文化?日本國立民族學博物館的藏品管理方法
如何跨時空傳承文化?日本國立民族學博物館的藏品管理方法
作者/攝影:呂怡屏(日本國立民族學博物館外來研究員) 進入21世紀將近二十年,博物館研究的國際期刊再次提起博物館的社會角色、文化遺產(cultural property)的蒐藏展示等相關討論。例如2019年Museum International探討博物館定義的特集中提起文化詮釋權的釋放。再如Museum季刊,2020年夏季號以「Building Bridge」為主題,探討博物館的包容性、更開放性地思考文化遺產的所有權議題。由這些討論可知,所有權(ownership)、參與(participation)、社群(community)、外展(outreach)等是當前共同關心的概念。 本文以日本國立民族學博物館為例,藉由該館的蒐藏準則與入藏後的運用規劃,考察其對應知識所有權探討的相關行動。   進入博物館或留在原社群 促使人類學、民族學博物館展開多元化實踐的討論之契機,可以回溯自1970年代國際博物館協會(ICOM)針對古董、美術品在法律或倫理上的所有權探討,以及James Clifford和George Marcus於1986年出版的Writing Culture中,對人類學者的民族誌書寫權威提出的質疑。日本1974年成立的國立民族學博物館(下簡稱民博),正是在此反思博物館詮釋民族學藏品之權力及知識所有權背景下創設。 作為研究世界各族群文化的機構,民博以民族學藏品和相關研究成果,支持博物館的展示、教育活動和出版。資料入藏的主要判斷標準是:能代表特定地區或族群生活文化的物件。蒐藏範圍集中於生業用具或婚喪喜慶道具,而非難以判斷真偽的美術或古董物件。藏品來自日本其他文化機構、調查地居民實際使用的物件;此外,也有委託重新製作者。委託新製的概念起因於1970年代博物館開始重視蒐藏倫理,民博研究者判斷某些物件應該留在原文化脈絡,或是物件不存但製作知識仍存在的狀況下採行的蒐藏方法。 博物館與源出社群合作,日本國立民族學博物館搭建愛努族人傳統住家「Chise」(愛努語)的影像紀錄。(呂怡屏 攝影)   然而,委託新製是否真能尊重蒐藏倫理仍有爭議,以民博委託新製的愛努族相關蒐藏為例,曾有館外研究者榎森進以共同研究成果應回歸源出社群的觀點,主張民博應將2001年委託新製的物件留在原社群。據此,開館之初即參與愛努研究的大塚和義回應,當時資料的製作盡量由年輕世代主導,期望相關文化知識在實踐中傳承,博物館並非單方面收取源出社群的物件,紀錄製作過程即是期待能以多媒體傳遞知識。由此可見,殖民時期權威式的蒐藏方式所留下的陰影尚未完全消弭,透過上述交錯的公開議論,卻也提供了不同視點,讓我們重新思考文化傳承、知識互惠的課題。   共創跨時空的藏品管理與傳承 民博自規劃期間就意識到博物館藏品管理的重要性,著手開發後台管理系統及前台查詢系統,使日本國內外各源出社群能近用民博典藏,搜尋與自身族群相關的資料,促成前往民博進行博物館藏品的「熟覽」。此處的熟覽指的是,源出社群或研究者申請到博物館對特定蒐藏資料進行仔細調查和觀察。以臺灣原住民族的蒐藏為例,自2014年筆者於民博求學以來,陸續有原住民族人前來熟覽平埔族群、泰雅族、布農族、排灣族等物件。 經由熟覽與研究而重新取得有關物件的構成與製作知識,有助於臺灣原住民的工藝傳承,館方也藉此發現資料庫的資訊不足或訛誤之處。例如泰雅族的重要傳統技藝保存者尤瑪・達陸與野桐工房成員,不只在臺灣的博物館進行調查,亦曾數次至民博熟覽泰雅族、賽德克族、太魯閣族的衣飾,尋找與調查重製傳統衣飾的物質線索。其2012年製作的泰雅族女性儀式或結婚用衣飾,更成為民博的當代臺灣原住民新蒐藏,是展現族群文化內涵及物件工藝價值的證據。 民博的當代臺灣原住民蒐藏:尤瑪・達陸製作的泰雅族女性衣飾。(呂怡屏 攝影)   此外,為了解決源出社群無法來館熟覽資料的狀況,以及全球化下文化多樣性漸減的現實課題,民博在2014年展開為期七年的「資料資訊論壇博物館計畫」(Info-Forum Museum),建立雲端集合式博物館平台,讓蒐藏相關資訊能跨時空共享、促進源出社群的文化傳承和創造活力。此類型計畫始自2001年由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人類學博物館提出的「互惠研究網絡」(Reciprocal Research Network)計畫,認為源出社群應一同加入博物館的藏品研究,並能受益於隨之產生的新知,於是以網路為平台進行跨地域和跨文化的研究。 再回到民博的計畫,為建構此網路平台,需要重新架構資料庫與充實內容,製作可供相互討論的介面,同時由使用者寫入與物件相關的資訊。上述工作都在野林厚志主持的「臺灣及周邊島嶼生態環境中之物質文化的生態學適應」計畫(2015.4-2019.3)中實際執行,並於臺灣原住民族文化園區、博屋瑪小學舉辦工作坊,邀請原住民各族人、特別是實際進行工藝製作者一同討論,記錄物件相關知識。博物館更進一步思考,互動平台訊息輸入者是否需要篩選?若是又要如何選擇?輸入的資訊要如何呈現等課題。此計畫可以說是嘗試錯誤、再進行調整的滾動前進式計畫。 民博的臺灣原住民展區(呂怡屏 攝影)   小結:數位化對於源出社群知識生產的意義? 上述民博的物件蒐藏考量及資料資訊論壇博物館計畫,都反映了民博作為文化遺產保存機構,以蒐藏資料產生新知識的嘗試性實踐。在此過程中,民博逐漸拓寬知識的可及性,與源出社群建立新的夥伴關係並產生新的知識結晶。 回顧臺灣於1998年開始的數位博物館計畫,試圖數位化博物館的原住民族相關蒐藏資料,提供建構臺灣原住民知識的新方法。二十年過去,是時候再思考數位化對於源出社群知識生產的意義與可能性了。
2021/08/25
在歷史重鎮內打造新形態民族學博物館 —柏林洪堡論壇的華麗變身
在歷史重鎮內打造新形態民族學博物館 —柏林洪堡論壇的華麗變身
作者:林桂甄(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博物館研究所研究生) 自1980年代以來,許多歐洲民族學博物館為了擺脫殖民帝國包袱,開始重新定位並更換館名,從「民族學」轉變成為「歐洲文化」甚至是「世界文化」博物館,如瑞典的哥德堡世界文化博物館(The National Museum of World Culture),以及2014年在荷蘭重新開幕的國立世界文化博物館(Dutch National Museum of World Cultures);作為德國未來最具標誌性的博物館—洪堡論壇,除了跟上民族學博物館轉型的潮流外,以「論壇」來命名也強調其將打破人們對博物館為「知識殿堂」的想像,並與柏林洪堡大學的洪堡實驗室(Das Humboldt Labor)共同打造科學與文化對話的場域,期能成為對社會變化做出反應的參與性實驗基地。 該館將根據「共享遺產」(Shared Heritage)的原則,與來源國、文化研究學者、藝術家和原民族群代理人進行交流,並重新開發原本收藏在柏林民族學博物館與亞洲藝術博物館內的藏品。除了關注藏品的歷史、宗教問題與當代藝術性外,展示重點將放在不同文化之間的對話以及對殖民文化遺產的批判上,並從不同角度講述人類歷史、呈現世界歷史的糾葛。 洪堡論壇在線下開館前,陸續以直播形式策畫各種活動,本圖為探討民族學博物館未來發展的「99個問題」專題討論。© © Stiftung Humboldt Forum im Berliner Schloss / Collage: Giuliani | von Giese / ©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Ethnologisches Museum / Waltraud Schneider-Schütz   洪堡論壇位於柏林宮舊址,該建築總體建築面積超過3萬平方公尺,是德國近現代歷史上最大的國家性工程之一,建築物本身的複雜歷史也反映了整個國家的政治與文化變遷。 柏林宮最初是布蘭登堡—普魯士藝術學院的所在地;選帝侯約阿希姆二世(Elector Joachim II)在1550年左右創立了珍玩室,19世紀初,珍奇室遷入柏林宮,部分藏品進入現今的柏林國家博物館系統,自然史藏品則移交給1810年成立的柏林洪堡大學。在威瑪共和國與第三帝國期間,柏林宮作為博物館使用,二戰末期則遭到轟炸而成為廢墟。1950年,柏林宮遺址被東德政府認定為軍國主義象徵而拆毀,直到20年後才又在原址上興建了東德人民議會所在地的共和國宮(Palast der Republik)。共和國宮在1990年因為內部建築問題而關閉,也開始出現了有關柏林歷史中心(Historische Mitte)的使用和設計想法。 聯邦政府和柏林市期望柏林歷史中心成為文化交流和理解的場所,同時代表德國在一個統一、國際化的歐洲中的多樣性,以連接東西方,並盡可能為多數人找尋認同點。不過1994年由聯邦政府和州政府聯合舉辦的國際城市設計創意競賽「Spreeinsel」,和1997/1998年舉行的柏林宮殿廣場開發公聽會,都以失敗做收。 直到2001年1月,由聯邦政府和柏林參議院聯合任命的柏林歷史中心國際專家委員會成立,該委員會由建築、城市規劃、博物館學者和商業領域等不同領域專家以及德國主要政黨中的部分黨員所組成。2002年4月,委員會提交了最終報告,並在此報告中首次提出了「洪堡論壇」(Humboldtforum)的概念,建議將宮殿廣場改造為一間世界文化博物館並恢復建築原本巴洛克式的外牆,聯邦議院於2002年7月通過了這個計畫。 目前已改造成展廳的柏林宮地下室。© SHF / Foto: David von Becker   洪堡論壇以洪堡兄弟的名字命名:哥哥威廉·馮·洪堡(Wilhelm von Humboldt)為普世學者與普魯士教育改革的推動者,提倡將各種教育機構和科學課程統整在一起;弟弟亞歷山大·馮·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則被譽為現代地理學之父。用「洪堡」起名的寓意是希望像兩兄弟所代表的一樣,將自然科學和文化科學結合在一起。2009年,洪堡論壇基金會(Stiftung Humboldt Forum im Berliner Schloss) 成立,並舉辦關於柏林歷史中心主題的常設展,同時獲得了來自政府部門的財務支援,以恢復柏林宮的建築並建造洪堡論壇。 洪堡論壇期望能在德國首都中心連結世界文化之間的對話,連繫博物館島上的歐洲蒐藏與洪堡論壇中的非歐洲蒐藏,也因此,原本在柏林達勒姆博物館群(Museumszentrum Berlin-Dahlem)內的專門收藏非歐洲文物的民族學博物館(Ethnologisches Museum)和亞洲藝術博物館(Museum für Asiatische Kunst)將整合到洪堡論壇之中,再結合柏林國家博物館系統(Staatlichen Museen zu Berlin)和柏林洪堡大學(Humboldt-Universität zu Berlin)以柏林珍奇室為基礎的典藏品。 即便洪堡論壇的構想與規劃舉世矚目,這座未來的世界文化博物館依舊遭到許多質疑,來自報章雜誌及社群媒體的批評聲浪時不時出現,曾任洪堡論壇顧問的藝術史學家Bénédicte Savoy就批評洪堡論壇打著洪堡兄弟的旗號,卻沒有實現所謂洪堡的信條—將蒐藏、研究和教學結合。為此,洪堡論壇的總監群與策展人試圖在未來的常設展與特展中打破人們的成見,普魯士文化遺產基金會主席Hermann Parzinger也提出文物歸還,以及無實物展覽將是博物館轉型過程的一部分。 要如何實踐上述理念呢?2019年,洪堡論壇尚未正式開幕前,民族學博物館便與納米比亞的合作夥伴,一同從殖民藏品中選擇了23件物品,借給納米比亞國家博物館,這些文物也將於納米比亞時尚博物館的開幕展中展出;同時,德國也資助納米比亞的修復師和博物館學者研究保存科學。未來,德國和納米比亞雙方都將繼續對這些藏品進行合作研究,並向物件關聯者與公眾公開。而2022年將於洪堡論壇開展的非洲貝南青銅器展中,更是不排除歸還展出的物件。 洪堡論壇於2019年10月舉辦亞歷山大.馮.洪堡誕辰250周年紀念活動。© SHF/ Foto: David von Becker 在正式開館前的預熱活動中,哥倫比亞文化團體Agua e Lulo’s在洪堡論壇內進行了一場拉丁音樂派對。©SHK / Foto: David von Becker   現今礙於疫情,洪堡論壇的正式線下開館日期已從2020年12月延至2021年7月下旬,我們仍未知這座博物館是否能與世界進行多樣化的交流並產生其影響力,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座被德國文化部長Monika Grütters稱為「國家的名片」的新形態機構,已經掀起博物館界的熱烈討論,並引發反思民族學博物館的浪潮。
2021/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