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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文

超越性別二元論! 瑞士Stapferhaus「性別與性。立即發掘」特展
超越性別二元論! 瑞士Stapferhaus「性別與性。立即發掘」特展
作者:姜慧欣(輔仁大學博物館學研究所碩士生) 一座只「收藏故事」的博物館 沒有藏品的博物館該怎麼呈現展覽,進而讓當代議題與社會產生連結?瑞士阿爾高州倫茨堡鎮的斯塔弗豪斯博物館(Stapferhaus)給予了解答。該館成立於1960年,以瑞士政治及哲學家Philipp Albert Stapfer命名,開館之初經常舉辦「圓桌會議」,提供社會大眾知識辯論的場所,直到1994年才轉為展示空間,策劃第一檔展覽。 Stapferhaus的展覽探究當代議題,以此為觸媒吸引公眾參與,並以開放與尊重的心態對話及辯論,不推崇特定的主觀想法。2018年博物館搬遷到倫茨堡火車站旁後,更容易與大眾產生連結。當時舉辦展覽「假的。全部的真相」邀請觀眾扮演偵查者,破解網路時代層出不窮的假消息、假產品與假新聞。 作為「非物質收藏」博物館,Stapferhaus沒有實體藏品,而是依照展示主題蒐集新的故事。博物館建築也相當彈性:外牆、樓梯與地板結構皆可移動,也能架設不同的入口,以回應其多變且創新的展示主題。同時,也相當重視展示設計,以多彩豐富的互動裝置與視覺設計轉化議題,營造輕鬆且引人入勝的氛圍。 展覽入口是巨大的花朵主視覺,構造由象徵身體器官的植物組合而成,以隱匿卻破題的方式呈現。(© Stapferhaus / Anita Affentranger) 2020年Stapferhaus榮獲歐洲博物館論壇(EMF)「歐洲年度博物館獎(EMYA)」的「年度最佳博物館」,因其勇於提出難題並培育辯論文化,宛如生活藝術的實驗室,為其他博物館提供了極佳的典範。   以展示探究性別的多種面貌 Stapferhaus在2020年推出展覽「性別與性。立即發掘」(Gender and Sex. Discover Now, 展期2020.11.2-2022.5.22)與性學家、性別歷史專家、伯恩大學、蘇黎世大學、瑞士同志檔案館、蘇黎世大學醫學博物館等單位合作,傳達性與性別的多元樣貌。展覽共有十一個展區,從性與性的生命起源開始,反思消費文化與社會建構的二元性別觀點,並且以性與性別的相關物件故事與生命歷程,呈現從古至今的性別議題。 「性別與性。立即發掘」展覽主視覺(© Stapferhaus) 身體、物件、角色:超越刻板印象與標籤 年幼時期,當我們購買玩具或衣物時,顏色的決定權不全然掌握在自己身上,而是家長。「粉紅色還是藍色?」展區揭示了性別二元對立的文化框架,以統計數據顯示家長如何為孩子們挑選衣服的顏色,以及兒童讀物為書中角色塑造了哪些職業與形象,揭示社會建構的刻板印象與商品市場行銷如何導致顏色與特定性別之間的連結,更無形間形成性別規範。 藍色牆面:佈滿被定義為男孩/男性相關的物品。(© Stapferhaus / Anita Affentranger) 粉紅色牆面:佈滿被定義為女孩/女性相關的物品。(© Stapferhaus / Anita Affentranger) 「發現性別的多樣性:昨天和今天」展區展示了許多服裝、飾品,讓觀眾聆聽物件帶來自我認同與陪伴,也翻轉物件的刻板印象。如一名男性口述:配戴嘻哈項鍊並非想營造玩世不恭的形象,而是使他想起崇拜的音樂偶像,在艱難脆弱時給予強悍的氣概與勇氣。 Stapferhaus重視呈現真實的故事,展牆上引用2011年巴西前總統雅伊爾.波索納洛所說:「我無法愛一個同性戀兒子。我寧願他死在一場車禍當中。」觀眾則以便利貼回應他的發言:「希望我們都可以站起來對抗大男人主義的老男人。」「感謝爸爸媽媽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與接納。」與「人類都應該被允許愛人類,性別不重要。」Stapferhaus利用社會上具有權力的知名人物對於性別議題的表態,使觀眾意識到標籤化的觀點可能存在龐大的影響力。 展區「發現性別的多樣性:昨天和今天」第一部分展示性別與性的歷史;第二部分讓觀眾藉由影像與話筒互動,了解權力和秩序、角色和工作等話題。(© Stapferhaus / Anita Affentranger) 展區「表演性別:五個體驗站」,觀眾透過穿戴高跟鞋、指甲彩繪、肢體動作等,談論如何突破日常生活中的性別規範。(© Stapferhaus / Anita Affentranger)   從真實生命故事出發,與社會對話 展覽中,Stapferhaus無畏地批判瑞士的性別政策,指出瑞士經濟、勞動、健康福祉、暴力與犯罪等領域性別不平等的狀況。例如以動畫說明瑞士的出生證明與護照僅給予「男性」與「女性」等兩種選項,暗示性別選擇被環境及體制所侷限。「性別角色:與七位人相遇」展區則以影片與圓桌座位的形式,讓觀眾聆聽LGBTQIA+群體的困境,例如:一位女同性戀者與德國籍伴侶結婚,因國家法律的不同,回到瑞士後卻與伴侶只為民法上承認的結合關係(civil union)。外國籍同性伴侶無法辦理簡化入籍(simplified naturalisation)、共同收養孩子,也無法獲得醫療生育補助。開展時,瑞士尚未通過同性婚姻(註1),由此可見Stapferhaus館所對於議題的前衛性與開放性。 第一展區「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染色體、荷爾蒙和多樣性」,以植物外觀模擬子宮的意象作為觀展起點。(© Stapferhaus / Anita Affentranger)   博物館的使命感,成為促進社會對話的催化劑 展覽尾聲,觀眾行走於長廊,展覽以人聲與動態影像向觀眾訴說:「希望有一個社會,其中存在的性別規範不會阻礙我們成為人類,只因為我們屬於某種性別。」;「不再需要討論我們感覺自己是男性還是女性,我們都只是人類。」鼓勵觀眾對於議題存有美好而豐富的想像,並懷抱平等的觀念,迎向未來發光的希望道路。 「讓我們談談!」對話室以館方開發的「TalkTogether」軟體向觀眾提問,館方也會定期記錄對話室中的情況。(© Stapferhaus / Anita Affentranger) 展覽結束後,官網開放線上閱覽展示內容,使知識與故事的影響力更加無遠弗屆。2021年,Stapferhaus獲得當地維護多元性別族群權益的非營利組織「Swiss LGBTI-Label」給予標章,認證其組織內部工作環境落實性別平等,更以行動實踐多元性別的理念。 Stapferhaus持續為當代議題發聲,從在地視角出發,對國際社會拋出提問。近期剛結束的展覽「自然。而我們呢?」(Nature. And us?)則以「如果大自然有聲音怎麼辦?」的主題發想,思考瑞士的城市如何應對自然環境,探究自然、動植物與人類的邊界,廣納氣候變遷、自然靈性、動物倫理等議題,為觀眾開啟與大自然對話的契機。Stapferhaus也將於11月份再次開館,為健康與醫療主題展開對話。 本文感謝 Stapferhaus 傳播與行銷部 Julia Kamperdick 女士,於email中回應授權使用 Stapferhaus / Anita Affentranger 拍攝與所屬之展覽照片。 (執行編輯:黃淥) 註釋:     註釋1:瑞士在2021年9月26日透過公民投票以三分之二的多數贊同票通過同志婚姻法案,展期(2020.11.2-2022.5.22)前段尚未通過法案。
2024/08/02
從女鬼到女權,從污漬到文字:看見性別文學流域中的你我他
從女鬼到女權,從污漬到文字:看見性別文學流域中的你我他
作者:陳宛柔(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博物館研究所研究生) *本文感謝國立臺灣文學館蘇碩斌館長、策展團隊謝韻茹館員及曾于容助理,接受筆者信件訪談,使文章內容更為豐富。 步入「可讀・性:臺灣性別文學變裝特展」展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數件灰白色調的衣裝,這些「衣服」由紙張拼縫而成,上頭分別印有文學摘句、歷史照片與植物花紋等內容,這是藝術家黃至正的作品《清明夢》。擁有這些衣裝的主人是誰?他們的性別是什麼?如何以衣服上的文字與圖像勾勒出他們的身形與輪廓?這也許就是「可讀・性」想傳達給觀眾的提問。 藝術家黃至正的作品《清明夢》(國立臺灣文學館 提供)   書寫臺灣性別流動史 國立臺灣文學館(以下簡稱文學館)的「可讀・性:臺灣性別文學變裝特展」(2021年4月1日至2022年6月19日),以一篇擁有五個章節的細膩書稿形式,邀請觀眾進入其中,以身閱讀百年來作家們敏銳的感知跟文字,並感受社會變遷下性別意識的湧動。 蜿蜒的大事紀展台貫穿展覽首尾。展覽依年代分為五個主題:「那個時代,當鬼才能平權」、「日治殖民,女權種籽飄落地」、「威權凜冬,女性平權小萌芽」、「解嚴初春,性別運動枝葉綻綠」與「盛夏光年,性意識如球莖蔓延」(陳宛柔 攝影)   文學的發展與社會變遷密不可分。此展的「大事紀」採用了彎曲形狀的展示台,高度及腰並平行於地面,貫穿展場首尾,有如蜿蜒的河流,從1880年代開始,依照時序前進,從過去流向當代。策展團隊希望觀眾能在時空長河裡看見性別意識的變革,展板文字並呈了同時期的社會大事與性別文學作品,藉此突顯社會變遷裡各個事件與作品的影響力。   模糊的字跡、失焦的身影 這條看似線性發展的文學史裡,作家筆下總是有某些身影如鬼魅般隨行,穿越時空成為書寫的共同焦點。這些身影可能來自被禁錮的慾望、被侵害的肉體,或是被噤聲的意念與不被認可的愛戀。 像是民間傳說或是以風俗為本的改編故事裡,常以鬼神來寄託對平權的想像,那些在世間遭受欺凌無法保護自己的女孩、女人們,只能死後化作厲鬼報仇以洗刷冤屈,反映了古代女性的無權狀態。又如男性作家張文環1942年發表的小說〈閹雞〉,其中的女主角在社會道德壓力和情慾之間掙扎,故事雖以悲劇收尾,但在當時的社會已是一次為女性挑戰禁忌的嘗試。 「那個時代,當鬼才能平權」展區以長條型木展板搭起,彷彿呼應日治時代前女性的無權狀態,只能透過生命的縫隙向外發聲。(國立臺灣文學館 提供)   失焦的身影裡也包含了同性戀者。從林懷民〈蟬〉、白先勇《孽子》,到解嚴後凌煙的《失聲畫眉》、邱妙津《鱷魚手記》、漫畫《一輩子守著妳》等,在保守社會中勾勒出同性間細膩幽微的情感,也致敬那些尚未迎上性別平權而年輕逝去的生命。被噤聲的還包括「不能寫」的題材,像是郭良蕙的《心鎖》,描述情慾與性愛的情節,重視人物的心理與動機,不過,這樣的內容對1960年代的臺灣社會來說過於裸露,被列為禁書長達25年。 不同時代的作家們,透過文字紀錄被主流社會抹除的生命經歷,在小說裡化作永恆存在的角色。這些女人和男人們的故事,成為了縈繞不去的意念,影響後代社會。 本展主視覺使用文字被暈染成漬的意象,傳遞性別本身的模糊朦朧;各個展區標題並排黑漬與清楚的文字,筆者認為,其也隱含了「藉由文學聚焦那些模糊身影」的意涵(陳宛柔 攝影) 請聽,當我們振筆時! 「這個展覽潛藏了一個很明確而一致的敘事觀點,也就是,特別關注文學的社會意義。」策展團隊強調,文學不是只能被動反映社會百態,也是率先引領時代變化的革命暗語。 出頭女界正芽萌,詎忍無才過此生。昂首高歌天際上,撫膺一嘯彩虹橫。 ──蔡旨禪〈有懷〉《旨禪詩畫集》 這首〈有懷〉由古典詩人蔡旨禪所作,韻律中寄託著對自己、對女性的期許。日治時期以後,隨著女性接受教育的機會增加,有能力書寫的女性作家們開始為自己發聲。除了有一群以傳統漢詩為主要創作體裁的詩人外,還有受日式教育影響的女性作家,透過她們的視角來書寫女性故事,像是楊千鶴的《花開時節》,以日文書寫少女自白,思考女性的生命價值,嘗試擺脫傳統社會對女大當嫁的想像。當她們執筆時,文字開始成為力量。 從日治時期、戰後、直到解嚴,知識份子創辦刊物、舉辦集會討論性別議題,或是在作品中加入女性和多元性別觀點,藉由書寫來關注弱勢。李昂的《殺夫》出版於1982年,11年後發生的「鄧如雯殺夫案」有如小說的翻版,使大眾開始正視家庭暴力的問題,催生出亞洲第一部《家庭暴力防治法》,而這只是文學史中的其中一頁。文學匯聚而成的力量,間接或直接地推動法治改革,從爭取婦女權益、防治性暴力、校園暴力,到當代推動性別平權,在這條求同存異的路上,迴響著文字產生的共鳴。   #MeToo與你同行:文學策展的挑戰 如何將龐雜的性別文學史,濃縮在一百坪的展覽空間?文學館提到,整合不同領域對於性別議題討論,並緊扣展覽核心關懷的內容,讓觀眾以易讀的方式親近文學作品。視覺設計上,策展團隊使用淺黃主色調,傳達身體與書寫合而為一的意象;展牆上印在絹布一幀幀的文學摘句,則襯托此展細膩的基調。 值得一提的是,在「#MeToo!一起喊才有聲量」的單元中,探討文學作品如何道出性騷擾、性侵害受害者內心的控訴,策展團隊設計了懸掛式的黑色四面方形罩,邀請觀眾走進去,並讀取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字句中的壓迫與痛楚,以理解受害者深陷黑洞的無助。 「#MeToo!一起喊才有聲量」展示裝置:策展團隊以四面黑箱比擬電腦螢幕,邀請觀眾反思,在許多看不到的地方,暴力仍持續發生(國立臺灣文學館 提供)   流向匯聚而生的光 原本所有人就不是徹底的黑或白,而是居於由黑至白的漸層當中。 ──東野圭吾《單戀》 此展的出口是文學館留給觀眾的禮物。策展團隊引用東野圭吾《單戀》中的句子,將黑至白的漸層分成八個色階,設計成能夠黏貼成手環造型的紙帶,邀請觀眾依據當下的身體狀態或感受,挑選自己在性別光譜中的位置。 設計成「墨比烏斯環」形式的紀念品手環,供觀眾自由領取。策展團隊提及,墨比烏斯環是一種特殊的空間結構,相反空間並存在同一平面,象徵男和女、異與同的對立與共生(國立臺灣文學館 提供)   策展團隊觀察到,展覽推出以來,混著黑灰白的中間色階手環最熱門,隱約透露,「多數人對性別的態度,已然廣泛剛中帶柔、柔中帶剛,人生需要多一點混雜相揉。」性別,有時不需要那麼分明。 「一條長河或許沒有終點,將帶領我們看見更多性別風景,引領不同世代的人們繼續思考與對話。」拾起作家們細膩的靈光,匯聚成流,願漫漫長河流向的未來,是你、我、他皆能安身自在之處。   「可讀・性」的延伸計畫: 文學館與聯經合作出版《性別島讀:臺灣性別文學的跨世紀革命暗語》 文學館與鏡好聽合作製作「臺灣性別文學講」Podcast節目 校園行動展、行動展借用要點
2022/0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