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之島 MUSEUMS

作者：Liāu Chùn-khái、Koeh Têng-ûn（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博物館研究所） 本文以台文漢羅並用書寫，由台南女中台灣文化隊林秀珍老師審訂。 華語版：穿行於歷史與想像的流域之中： 「我們從河而來」多元書寫臺南水文化 「我們從河而來：流域千年，文化共筆」（展期2024/07/09 ~ 2024/10/13）是臺南市政府文化局《臺南400》計畫內底ê展覽，臺南市立博物館是主要ê舉辦單位，佇臺南市美術館開幕，攏總五个大子題、50个藝術家。臺南過去是一个充滿河川kap港口ê城市，展覽引chhōa觀眾朋友對地理水文環境ê角度開始思考，ko͘h透過藝術創作、翕相計畫、聲音作品看著臺南kap「水」ê關係，重新定義水對臺南來講有啥物意義、水佇臺南歷史當中是啥物角色。   「鯤鯓．凝望」予觀眾看著府城ê生活，kap其他四个大子題「眾神．請水」、「向海．航路」、「風土．眾聲」、「水逆．未來」相tha̍h。（臺南市立博物館提供）   展覽對臺南水文化開始。拄踏入去展覽間，隨看著展覽間外牆ê「鯤鯓．凝望（Khun-sin．Siòng）」策展人沈昭良kap沈裕融安排ê「神性之境」、「河道之城」、「常民之顏」、「人間之地」、「雙溪之痕」這幾个小子題，金金相府城ê生活，kā無仝時代、族群kap歷史背景ê臺南記憶連起來。   若水kap流：多元文化 展覽揀ê藝術品刺激觀眾思考，對無仝ê角度理解水文化。起頭ê「眾神．請水」展區，透過大型作品，引chhōa觀眾做伙蹽過臺南歷史ê水。「向海．航路」展覽間內，國際合作ê作品〈牽起流域的生命與希望〉展示「Taring Padi 流域多物種版畫工作坊」ê成果。一陣藝術家、學生kap文化工作者，佇1998年組立Taring Padi，透過集體創作ê方式表達理念。展覽團隊邀請Taring Padi 佇曾文溪溪身kap溪頭ê拔林kap茶山舉辦兩場工作坊，由少年做田人kap鄒族獵戶chhōa頭，引chhōa參與ê朋友思考有關曾文溪流域kap氣候ê議題。   Taring Padi 流域多物種版畫工作坊拔林場相片（臺南市立博物館提供）   透過行讀、共食kap議題討論，逐家kā交流ê結晶刻佇柴版畫，閣透過版畫再製ê性質，予in自由生thòaⁿ。展場內底柴版畫印ê、綿延ê旗仔，kap鄒族、西拉雅族傳統ê衫連做伙，親像kap流ê水，起造和齊ê文化風景。   「向海．航路」展覽間Taring Padi工作坊〈牽起流域的生命與希望〉（臺南市立博物館提供）   展覽mā走揣土地ê歷史。其中，藝術家高俊宏創作ê〈黃色事件〉，對N̂g Oo-kok ê 故事開始，予觀眾意識著詮釋歷史ê權力結構。N̂g Oo-kok 是日本時代嘉南地區ê頭人，捌造反、mā捌控制過曾文溪kap八獎溪ê溪頭。1974年，中華民國官方舉辦「革命事實展覽會」，kā N̂g Oo-kok 變做一个反抗殖民政府ê前陣，展出「N̂g Oo-kok頭顱還原圖」紀念伊。毋過佇研究過程中，高俊宏發現在地人記憶中ê N̂g Oo-kok 是一个誠惡質ê人。高俊宏結合歷史資料kap探訪調查ê成果，想欲挽瓜揫藤，了解「土匪」kap「革命先烈」兩个完全無仝詮釋ê歷史，mā予觀眾有權力參與歷史，佇展覽間內底囥白紙，觀眾會使kā kap「土匪」有關ê記憶寫落來，逐家攏是寫歷史ê人、mā是歷史ê一部分。   高俊宏〈黃色事件〉（臺南市立博物館提供）   倚水而生：眾生和平 水滋養萬物，展覽mā透過藝術借問萬物欲按怎共同生存。〈F/EEL〉計畫起造一个予人「感受鰻魚」（feel the eel）ê空間。藝術家羅晟文研究人kap非人ê關係，結合陳儀霏設計ê機關，共同打造出一間「感覺型密室逃脫房（Sensory-based Escape Room）」。逐个體驗ê朋友攏愛變做一隻鰻魚，面對鰻魚平常時會拄著ê危險，譬如水壩、水抽仔、污水、寄生蟲kap違法掠魚。密室內底有一个足大ê電風leh pháng，若是無細膩就會予電風絞kah oai-ko-chhi̍h-chhoa̍h，體驗ê朋友ko͘-put-jî-chiong愛khû leh塗跤sô才較好通過。   〈F/EEL〉感覺型密室逃脫房影片（廖俊凱 翕相）   除了〈F/EEL〉，mā展出藝術家舉辦教育工作坊ê成果，問囡仔「海豬欲按怎掛喙罨？」、「欲按怎幫助鰻魚hāⁿ過水壩？」，結合生態環境教育，引chhōa囡仔練習「多物種」ê思考方式。藝術家向望觀眾思考人kap其他物種ê關係，拆除人類中心ê思想，意識著人毋是主宰自然ê物種，是生態環境這个大家庭ê一部分，需要koh較謙卑，走揣kap自然共同生存ê方法。    囡仔畫ê海豬喙罨設計圖（廖俊凱翕相）   「番薯毋驚落土爛，只求枝葉代代湠」：水ê永續 工業資本主義ê發展到今，人離環境愈來愈遠，本底是源自自然ê創作材料，經過當今科技技術製造，變成會使簡單買著ê商品。佇臺南創作ê陳瑋軒，創作〈捏地—牛〉，使用生活當中ê田塗做媒介，mā配合古早「坑燒」ê方式，提醒觀眾瓷仔藝術ê本質，思考人、藝術kap環境ê關係。   陳瑋軒〈捏地—牛〉相片（廖俊凱翕相）   晁瑞光〈人的生活進行式〉抾海邊仔ê糞埽來創作，提六條河內底無仝ê糞埽創作出造型角色，譬如phoo-lí-lóng kap 漁網組成新港溪ê「膨風阿伯」；kā浮筒仔kap農藥罐tàu起來，就變成曾文溪「愛啉飲料ê刺毛蟲」。藝術家透過趣味ê方式，予觀眾意識著海邊糞埽ê問題有偌忝頭，刺激觀眾思考環境永續ê未來。   晁瑞光〈人的生活進行式〉（廖俊凱 翕相）   李欣芫自2019年開始創作《Chí-moāi》，佇臺南kap臺南ê姐妹市San Jose做研究，採集都市文明當中「水」ê聲音。這擺展出ê〈Chí-moāi 3〉lia̍h污水處理工程做創作基礎，記錄自然環境kap環境工程ê聲音，觀眾掛耳機會使聽著機器kap gí-á高頻率ê聲、環境流水ê聲，kap一幕一幕閃過ê垃圾塗、魚仔、風景、機器特寫kap顯微鏡畫面，聽覺kap視覺相tha̍h，用聲音引chhōa視覺ê意象，對無仝角度感受水資源循環ê過程，提醒觀眾毋通袂記平常拍開水道頭就會流出來ê「水」是付出偌濟環境工程kap成本ê結果。毋但作品名字是白話字，展覽開幕ê時，李欣芫全部用台語導覽伊ê作品，本土語言佇正式ê、學術ê場合出現，希望觀眾覺醒語言意識，予觀眾認捌講本土語言是一件誠四常ê代誌，mā是臺南文化天然ê模樣。   李欣芫〈Chí-moāi 3〉（廖俊凱 翕相）   咱對河來，欲對佗去？ 展覽毋但引chhōa觀眾思考未來，mā予觀眾看著臺南歷史。由國立成功大學建築系黃恩宇副教授研究團隊製造ê〈臺南原點．四百再續－17世紀荷治福爾摩沙的熱蘭遮堡壘與市鎮〉透過VR予觀眾會當拜訪四百冬前ê熱蘭遮堡，研究團隊詳細閣實在ê研究復原當時ê空間，予觀眾會當體驗彼當陣ê街仔路，團隊mā誠頂真，重現台語、英語、荷蘭語，三種語言透濫ê生活，予觀眾實實在在體會臺南四百冬以來ê發展，是多元文化kap流、粒積ê成果。   1640s 熱蘭遮堡壘kap市鎮復原模型（廖俊凱翕相）   「我們從河而來：流域千年，文化共筆」討論臺南水文化，對較闊ê角度──水體歷史出發，一步一步引chhōa觀眾看著四百冬以前臺南加入世界貿易體系ê過程，mā透過當代藝術ê表現手法，思考未來可能ài面對ê難關。向望臺南文化kap長流ê水仝款，會直直源源不絕生thòaⁿ，萬代傳承落去。   台文創作說明：本是多元文化、多語的台灣，因為極端的語言政策的打壓，語言所承載的精神、族群文化與生活知識，都隨著被割斷的舌頭漸漸被遺忘。筆者希望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為「台語正常化」努力，期盼未來能自然地在各種場域、包含學術寫作，都能使用台語自在交流，chò-hóe kā lán ê gí-giân o̍h tńg—lâi！ 備註： 註1：用古溪名表示，八獎溪是今仔日ê八掌溪、漚汪溪是今仔日ê將軍溪、新港溪是今仔日ê鹽水溪、二層行溪是今仔日ê二仁溪。

作者：廖俊凱、郭庭耘（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博物館研究所） 「我們從河而來：流域千年，文化共筆」（展期2024/07/09 ~ 2024/10/13）為臺南市政府文化局《臺南400》系列展覽之一，由臺南市立博物館主辦，於臺南市美術館展出。臺南曾是一座充滿河川與港口的城市，特展引導觀眾從地理水文環境切入，梳理城市與孕育文明的「水」的關係。運用多元媒介，包含藝術創作、攝影計畫、聲音裝置等，重新定位水在臺南歷史中的角色。 圖1：「鯤鯓．凝望」展示府城的日常生活，並與其他四個大子題「眾神．請水」、「向海．航路」、「風土．眾聲」、「水逆．未來」呼應交織。（臺南市立博物館提供）   展場占地遼闊，共分為五大子題，集結了50組藝術家作品。展覽從臺南水文化破題。步入展場，映入眼簾的是展間外牆的「鯤鯓．凝望」攝影計畫。策展人沈昭良和沈裕融以「神性之境」、「河道之城」、「常民之顏」、「人間之地」、「雙溪之痕」等子題，凝視府城的日常生活，靈活地透過影像串連起不同時代、族群與臺南的「水」之間的記憶。   多元文化的匯流與共創 展覽以精彩的選件開創水文化的多層次討論視角。開頭的「眾神．請水」展區以大尺度的作品為引，帶領觀眾涉入台南水體的悠長歷史之中。部分作品則透過國際合作，引入了多元的創作形式。〈牽起流域的生命與希望〉展示了「Taring Padi 流域多物種版畫工作坊」的成果。Taring Padi是一個印尼藝術團體，由文化工作者、藝術家與學生於1998年創立，將藝術作為政治發聲與教育的工具，常採用集體創作的方式表達理念。策展團隊邀請Taring Padi在曾文溪中上游的拔林與茶山地區舉辦兩場工作坊，在當地青年農民以及鄒族獵人帶領之下走讀山林、水域，共同思索曾文溪流域與氣候的議題。   圖2：Taring Padi 流域多物種版畫工作坊拔林場大合照（臺南市立博物館提供）   工作坊融合走讀、共食與議題討論，這些深刻的交流經驗被銘刻在木板上，並透過版畫的形式大量再製。展場中，木刻版畫印滿綿延的旗幟，與鄒族和西拉雅族的傳統服飾串連起來，營造共榮、和諧的意象，象徵臺南的「水」承載每一個人，匯流成繽紛的文化榮景。   「向海．航路」展間Taring Padi工作坊〈牽起流域的生命與希望〉（臺南市立博物館提供）   展覽也從臺南的河川溯源而上，挖掘藏在田野間的歷史，呈現多元的史觀。其中，藝術家高俊宏所創作的〈黃色事件〉以黃國鎮的故事為切入點，揭示了歷史詮釋背後的權力結構。黃國鎮是日治初期嘉南地區的地方頭人，曾一度掌控曾文溪與八掌溪上游，並與殖民政府發生衝突。1974年中華民國官方舉辦「革命事實展覽會」，將他詮釋為反抗殖民政權的革命先驅，更展出「黃國鎮頭顱還原圖」以示紀念。然而高俊宏在田野調查過程中發現，官方塑造的形象與在地居民對黃國鎮無惡不作的記憶截然不同。高俊宏結合史料與田野資料，試圖追溯「土匪」與「革命先烈」等兩極化詮釋背後的歷史，也賦予觀眾詮釋歷史的權力，設置了空白紙條自由填寫關於「土匪」的記憶，讓每個人都能是書寫歷史的一份子。   高俊宏《黃色事件》（臺南市立博物館提供）   倚水而生：與多物種共榮 水能孕育萬物，而展覽也以藝術探問萬物該如何共存。〈F/EEL〉計畫檔案建構了一個讓參與者「感受鰻魚」（feel the eel）的空間。藝術家羅晟文長期探討人與非人關係，結合陳儀霏的機械設計長才，共同打造了「感知型密室逃脫房（Sensory-based Escape Room）」。由體驗者扮演鰻魚，應對水壩、泵站、受污染的水體、寄生蟲與盜獵等生態環境中的難關，例如：裝置中的大型扇葉模擬了水利設施的機械結構，體驗者必須狼狽地摸索，貼著牆或趴在地上行進，以免被扇葉撞擊。   〈F/EEL〉感知型密室逃脫房闖關影像節錄（廖俊凱攝影）   此外，藝術家也舉辦工作坊，提出「如何幫海豚戴口罩？」、「如何幫助鰻魚越過水壩？」等疑問，結合生態與環境教育，引導小朋友發揮「跨物種」的想像力，並展出工作坊的成果。藝術家希望觀眾反思人與其他物種之間的關係，挑戰根深蒂固的人類中心主義，意識到人類只是生態中的一份子，而不是主宰者，需要謙遜地探索與各種生物和環境共存的可能性。   工作坊小朋友繪製的海豚口罩設計圖（廖俊凱攝影）   生生不息：水的永續思考 工業資本主義的發展使人與環境逐漸疏離，源於大自然的創作媒介不斷演變，未來又該如何前行？面對當代科技將工藝創作流程簡化、商品化，長期活動於台南地區的陳瑋軒，創作〈捏地—牛〉使用生活中的田土作為創作媒介，以就地取材的「坑燒」方式燒製，藉以叩問陶藝的本質。   陳瑋軒〈捏地—牛〉展品照片（廖俊凱攝影）   晁瑞光〈人的生活進行式〉更以海廢作為創作素材。使用六條臺南河川中各異的廢棄物，創造出造型人物，例如：鹽水溪的「膨風阿伯」以保麗龍和漁網組成；曾文溪「愛喝飲料的毛毛蟲」則是以浮球、農藥罐拼裝而成。藝術家以詼諧而擬人化的方式將海廢轉化為逗趣的角色，讓觀眾直面海廢議題，進一步思考環境永續的未來。   晁瑞光〈人的生活進行式〉（廖俊凱攝影）   李欣芫自2019年起持續創作《Chí-moāi》系列，於臺南及其姐妹市—美國聖荷西為田野地，採集城市文明背後關於「水」的音景。本次展出的〈Chí-moāi 3〉聚焦在兩地的污水處理技術，捕捉自然環境和水資源設施的聲音，戴上耳機可以聽見高頻規律的機器運作與齒輪轉動聲，穿插著水流聲與自然環境音，搭配眼前一幕一幕閃過的污泥、游魚、自然風景、機器特寫以及顯微鏡成像等畫面，將聽覺交織視覺，從不同感官認識水資源循環中常被忽略的環節。特展開幕式中，李欣芫全程用台語導覽，作品更以白話字書寫「Chí-moāi」（姐妹），讓本土語言重新獲得話語權，也試圖喚醒語言意識，讓觀眾認知到自在使用母語是一件自然且美好的事情。   李欣芫〈Chí-moāi 3〉展場影像節錄（廖俊凱攝影）   「我們從河而來」，如今又往何去？ 展覽不只展望未來，也試圖讓觀眾涉入歷史之中。由國立成功大學建築系黃恩宇副教授研究團隊製作的〈臺南原點．四百再續－17世紀荷治福爾摩沙的熱蘭遮堡壘與市鎮〉透過VR讓觀眾穿越時空，造訪四百年前的熱蘭遮堡及市鎮，在製作團隊詳實的史料研究下，細緻重建了當時的空間風貌，讓觀眾得以親身體驗當時的街廓，團隊也很用心地重現臺、英、荷三語交織的情境，使觀眾深刻認知到臺南四百年來的發展，是多元文化匯流後所沈澱出的沃土。   1640s 熱蘭遮堡壘與市鎮還原模型（廖俊凱 攝影）   「我們從河而來：流域千年，文化共筆」梳理了千年來的臺南水文化，從宏觀的水體歷史出發，一步步探討四百年來臺南進入世界貿易體系的歷程，並延伸至當代水文化轉譯，思考未來可能面臨的挑戰。如恆流的水一般，臺南的文化想像也源源不絕，不斷延續。   （執行編輯：黃淥）